炒股天才的缺陷

我曾经看过一本书《操盘手2》，里面说有三种人最容易炒股成功，军人，作家，结巴。说的还真准！    我从小结巴。准确地说，当我满地跑，会说话的时候，就开始结巴了。
    我们住的小巷盛产结巴。
    小巷的出口，接着城市繁华的南北通道，紧挨着南门。小巷口上有很多古朴的店铺，还有小摊。我“师傅”，也就是我们小巷所有结巴的“师傅”，他的摊就在巷口。这是用两张长凳支起的摊。他没正式收过徒弟，准确地说，我们都是“偷师”的，大有青出于蓝而盛于蓝之势。
    我师傅赵结子，是个修钢笔的，也附带卖眼镜。他的钢笔修得好不好，我不知道。我出师的时候还只会用蜡笔和粉笔，在墙上乱画一通，还没到用钢笔的年龄。
    赵结子当然是结巴了，我们老家管结巴叫结子。他个不高，喜欢戴一顶特务似的戳戳帽，我也说不清，就是以前电影里被工人纠察队逮住的特务，常戴的那种。他还喜欢戴一副黄铜架子的平光镜，据说是水晶石的，带着眼镜不上火特清凉。他吸引我们的当然还是他那独具风味的结巴了。
    据说，这结巴也有好处，他居然因为结巴，捞了一笔钱。说是一个铁路上的干部，走到他的摊前，在他所谓的出售的水晶石眼镜里，挑了一副。“师傅，这眼镜多钱？”那人问。赵结子憋红了脸，伸出满把的手指头，艰难地说：“五…………五…………五……”。当他正为他想说出口的“五元”使劲时，坏了，那人不小心一松手，啪地一下眼镜掉地上，碎了。赵结子在激动下，终于憋出了他的底数：“五……五……五……五十！！”五十？这可不是个小数，这可是一个干部一个月的工资。吵闹是无用的，认栽。这样，我“师傅”这一结巴给他结来了一笔不小的财。
    当然，我们自发地学结巴，不是为了发小财，也只是好玩罢了。我们几个淌着鼻泣的小家伙。会没事站在他的钢笔摊前看，等待看他说话的样子。“你……这……笔尖，真……真……真的不……行了，要换。”我们就跟着，笑着学：“你……这……笔尖，真……真……真的不……行了，要换。”还仔细地模仿着他的嘴型和憋红脸的样子。赵结子急了，瞪着眼睛，起身装着要抓住我们的样子骂：“你……你……你们几个，小……小……小狗日的！”。  我们拔腿就跑，在不远处站住，大声地冲他喊：“你……你……你们几个，小……小……小狗日的！”
    就这样，我们似乎没要多久就出师了。似乎我学习特刻苦，特用功似的，我结巴得特别厉害。老妈一听我说话就又气又笑。我没办法，我真的成了个小结巴。老妈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偏方，说是只要一听他结巴，就给他一耳光，过不了多久就好了。老妈吩咐我二哥：听见老三结巴，就给我扇耳光。我家老二像领了圣旨一样乐呵呵的。平时他要是敢动我一指头，我也会跑母亲面前告状，诬陷说他用石头砸我，他自然没好果子吃。这到好，给了他欺负我的机会。我辛辛苦苦，花了三天时间，偷了自行车链条，偷偷剪了老爸的铁丝和轮胎皮子，独具匠心做了把火柴枪。装上火柴头，一抠板机，会啪地一声，冒出一阵轻烟。我很自豪，很骄傲。我才对准我家老二，说了声：不许动，把手举起来。他就反手给我抢了过去。我急了，去夺。“还……还……还给我”。他不但不还给我，还给了我一巴掌。“妈说了，听见你结巴就扇耳光。我又气又恼又怒。为了报复，我决定去撕他刚借来的小人书。我们干了起来，吵起来。“谁……谁……让你抢……抢……抢我的枪。”我话没说完，又挨了一巴掌。我一张口，一结巴，他就给我一下。我急了，我扬言要让他有好看的，我是哭着说的。我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，得意地拿着缴获我的战利品——火柴枪，啪啪地玩着。我知道，我找老妈告状是没用的，我憋红着脸，半天也说不出几个字，反而会气得老妈发火。
    是的，我为我这“偷师”学来的艺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。好在老妈看我被耳光抽打了一个月，也没见什么效果。只好拧着我的脸说：看你以后怎么办！连个媳妇都会娶不上。也同时收回了监管“圣旨”。二哥再也没有打我耳光的特权。但我的火柴枪是再也收不回来了，他早把它给搞烂了。好在我的兴趣又转移到刻泥巴枪了，晒干了，涂上从铅笔芯上刮下的粉，黑亮黑亮的，跟真枪一样。
    这结巴的后果我没在意，幼儿园里小朋友笑话我，我就不去幼儿园了。跟小巷里的，几个跟我是同样结巴的伙伴玩，谁也不笑话谁，乌鸦别笑猪黑。
    渐渐地，上了学，我才吃尽了苦头。上课提问都是小事，叫起来就低着头不回答，顶多被老师骂几句，时间长了，也就懒得提问我了。同学们都举手回答问题的时候，我像个落后的不求上进的坏份子一样。遗憾的是，有时候他们回答的都是错的，我知道正确答案，想显一手，却又不敢，怕自己结结巴巴憋半天说不出，惹得哄堂大笑。唯一让我自豪的是，尽管嘴巴不灵活，舌头不听使唤，但并不防碍我大脑的灵活思维。我考试都不会掉出前三名的。以至于校长见到我也要叹息：真是叫狗不咬，咬狗不叫啊！
    其实也不是说每一句话都结巴的。平时只要平和时期说话都不会结巴，但一到关键时候，或着急的时候，就越结巴，越说不出来。我这苦闷呀。父亲每次听见我结巴，就苦笑着摇摇头说：你这要是在打仗的时候当个侦察兵就惨了，会害死很多人的。好在我不是侦察兵。
    我花了很多的功夫，也没能改掉这结巴的毛病。只好在陌生人面前少说话，保持一个沉默寡言忠厚老实的形象。但熟悉的人，都知道，我话还特多，特搞笑，语言还生动尖刻。
    我朦胧的爱情没有因为我是结巴而没来光顾我。我上高中时候，虽然谈不上多么的英俊潇洒。但也有引人注目之处。反正，我不知道“小辫子”会为什么喜欢我。我们暗地里递纸条已经很久了。尽管我会和班上的几个“落后同学”一起，摆出很油皮，很不屑的样子，坐在桌子上嘲笑她。反正，所有漂亮的女同学我们都嘲笑，摆出一副不跟女孩有任何瓜葛的样。“小辫子”是我们给她起的绰号，我们几乎给班上每个女生都起绰号。就这样，我跟小辫子暗地里交往了很久。起码我们偷偷的一块去看过电影。装着是无意中座位买到了一起。还有，我们在学校后面的操场上，靠在树上，看着天上的星星，评论过所有带课老师。就在我为她心动了很久，又过很多次失眠的时候，她要转学了。她的户口不在本地，要回户口所在地上学。就在她回学校办完手续的时候，她递纸条给我，约我下晚自习到操场见面。就那个有很多星星的夜晚，我有些冲动。当她说完：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？我要走了，记得写信给我。她望着我。渴盼着，我知道她在等我说什么。我憋红了脸，我要鼓足勇气把那句话说出来。“我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直到她失望地跑开，我也没我出来。我狠狠地一拳砸在树上，才砸出了那句：“我真的很喜欢你！！！” 我沮丧地抱着头蹲在地上哭了，这该死的结巴！！
    二哥说：没关系，列宁小时候也结巴，奥巴马小时候也结巴，余则成小时候也结巴，很多伟人小时候都结巴。这让我多少感觉到自豪和骄傲。似乎我也跟伟人站在同一行列，似乎我也能成为伟人一样。
    我试着唱歌，尽管我唱得很难听。大合唱里时常冒出的怪调，那一定是我。但起码唱歌不结巴，《涛声依旧》还很有味道。我试着说话缓慢平和，像一个很有哲理的老人讲故事一样。尽管这样不符合我好奇爱争论的性格，但我为了形象，还是这样强迫自己。还好，随着年纪的增长和磨练，我平时说话，已经听不出是结巴了。单位的年终总结上，领导是这样说的：该同志，业务能力强，为人诚恳，沉默寡言，善于思考总结，选股很准……。只有跟我要好的几个同事捂住嘴笑：“这狗日的，话比谁都多，比谁都尖刻。还诚恳呢，他要是说话顺溜，顶得你半天缓不过气来，不噎死你才怪。还落了个老好人的形象”。
    是的，我受到单位的表彰。领了个大红包。我很不好意思。感觉就像我的结巴师傅卖了副高价眼镜，发了笔小财一样。我也因为结巴，有了实惠，发了点小财。
    我想起了我的“师傅”，修钢笔的赵结子。记得我上高中时还跟他打过一次交道。那时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。我是去修钢笔。
   “赵……赵……赵，赵师傅，麻……麻……麻……麻烦你帮我修一下”
   “三……三……三，三娃子，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你都这么大了还……还……还……学我？”
   “我……我……我……真的不是学你！”
    我憋红了脸，低着头。赵结子愣了一下，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他哈哈大笑，声音很大，很刺耳。
    我很气。这老东西笑的时候怎么不结巴？跟我一样。我笑的时候也不结巴。